把灯点到石头里去，让他们看看
海的姿态，让他们看看
古代的鱼
也应该让他们看看亮光
一盏高举在山上的灯
灯也该点到江水里去，让他们看看
活着的鱼，让他们看看
无声的海
他应该让他们看看落日
一只火鸟从树林里腾起
点灯。当我用手去阻挡北风
当我站到了峡谷之间
我想他们会向我围拢
会来看我灯一样的
语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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猎猎北风卷起残损的旗帜，阴沉的天色预示大雪将要降下。眼前这些堆积的尸骸都会被新的雪掩埋，开春后在积雪化去的土地上腐烂。
他裹着厚重的披风，沉默地继续前行。
也许是飘雪的声音，他恍惚听见有人在问“为什么”。
为什么要公然站到对面？
他用力地咳嗽，像是要清掉肺里的尘土和血污。被雪水浸透的鞋履在寂夜中发出轻微的响声，跟着他的脚步，如影随形。
他在心里回答：我已看见先辈的亡魂，在苍白或枯黄的人群中徘徊叹息；我已看见辉煌的殿堂，台阶下渗出黝黑或殷红的血液；我已看见我的故土……她的胸膛被无数华美的靴子重重地压下去，再自胸腔中吐出一口游丝般的长长的气。一双双高贵的手引着这口气向上漂浮，继而令之游荡于失去声音的大地。
身后的追兵是无尽的，眼前的雪山也好像是无尽的。他仍前行，蹒跚而坚定。
他第一次端端正正写下的字，竟不是自己的名字，而是一个词——河清海晏。
他的恩师用了一生去写这个词，尽管死于盛年，尽管葬于荒丘。那个男人生时光风霁月一派潇洒，死时瘦骨嶙峋，伤痕覆青筋，倒在牢狱腥臭的地上。
太平不是佯装太平，河清海晏不是吞声不言。恩师这样说着，然后用身体去填了河与海的波澜。殉道者的墓前长满杂草，却仍然有人前仆后继地走向那个残忍的结局，他见了很多这样的人，现在他也即将是这样的人。
将军骑着健壮的马，手下的士兵握住了屠刀。引颈的人平静地等待着。
为什么？
将军发出的不是进攻的号令，而是一个问句。
为什么要长途跋涉地赴死？
是献词，是高歌。当死亡砌成碑林，也许那些人会懂得我们的悲恸，会懂得我们的纵身一跃。我在史籍中看见前人泣血的遗志。如果任何一个新生的王朝，都注定迎来某个僵硬沉郁的时代，那么，我愿意将我的血肉也填补到灯芯里去，照个满座俱惊，照个河山长明。
将军说，请。
城里的人纷纷仰起头，以千百年未有过的姿势眺望雪山上的那盏灯。
他在烈火中高昂着头颅。在点燃的一刹那，灯光便充满了这个世界的每一处隙缝。如此难以捕捉的迅疾，仿佛这光亘古存在，从未熄灭。
亡魂升至半空，殿堂轰然倒塌。当他的恩师站到了必死的当口，是否曾挥舞着螳螂的手臂，嘶吼着猛虎的信仰，是否也和他一样，渴望着让所有城里的人看到这腾起的火光。
他问，为什么？
在这个历史的节点，灯盏传到了他的手里，他走出了沦陷的城，城里的人睁开眼，在灯光下如初生的婴儿。为什么？
他已化为灰烬，而灯不再灭。
没进决赛的北大培文杯征文。